《十月围城》的全明星阵容,王学圻不算起眼。但看了电影之后,王学圻成了被津津乐道的核心人物。何平手中的王学圻,是个马贼;陈凯歌手中的王学圻,是个京剧戏骨;到了陈可辛手中,他成了革命义士。把自己淹没在戏里,是王学圻演戏60载的经验和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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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兰芳成就了很多人,除了孙红雷,当属王学圻。这个跟张艺谋、陈凯歌拍过《黄土地》的老演员,在商业片来临开始推崇偶像的时代,开始逆成长般地红了起来,尽管年过60岁,还是一样的魅力无限。
　　“我的爱好是打扫房间,收拾屋子,然后开着越野车,茫无目的地在五环路上狂奔。”
　　“我是个急性子,什么事恨不能都马上办。完美主义到一丝不苟,看到画歪了我一定要把它纠正过来,衣服没挂好,我一定给它整理好,这是在部队养成的,叠豆腐块被,牙刷也要一个朝向。”这个14岁入伍、80年代开始涉足影视圈、出演了诸多军旅题材影视作品的老军人,这个从艺三十多载、和何群与何平等导演合作过《凤凰琴》《天地英雄》等多部影片的老戏骨。“我这么个岁数,就是喜欢演戏才演,哪个剧本我喜欢上了,把它吃到骨头里,演出来,我就浑身舒服了。”他笑着说,“遇见我喜欢的剧本,再累我也高兴!”
　　王学圻成名在张艺谋和陈凯歌之前,和两个大导演都有过亲密合作。1984年,32岁的陈凯歌拍出了银幕处女作《黄土地》,而摄影师则正是后来扬名世界的张艺谋。其实那时候王学圻已经出演过数部影视作品,因此陈凯歌找上他时,还很客气地管他叫“王老师”,他说起这段往事时还直乐:“也就一客套话,现在他也这么叫。”回忆起自己跟着中国“第五代”导演拍出《黄土地》《大阅兵》等开山之作的那个年代,王学圻说进录音棚的时候,张艺谋穿的袜子前后都是破洞,“这些事儿,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当年大家就是这样的。那时候就是不讲究吃,不讲究住,大家想的就是对艺术的要求,'第五代’身上体现的就是吃苦、认真。”拍《黄土地》那时候,他和陈凯歌、张艺谋、何群一行四人挤在一个标准间里,加了一张床,还有一个人要睡地上。他们住的宾馆里就有餐厅,但是大家看着黑板上写的菜谱和价格,竟然谁也说不出话来。后来,四个人蹲在街边的矮板凳上,吃了两斤饺子,席间陈凯歌说的话题还是“我们这个片子,将来在国际上……”
　　令王学圻难以忘怀的是,当年虽然大家一起过着的是苦日子,却始终心怀艺术的远大理想,“那是我第一次和'第五代’导演拍戏,当时就觉得他们的认真、执著,这种东西让我一辈子都要记住,也潜移默化到骨子里面了。”
　　“其实每个演员的结局,大概和十三燕一样的,人去楼空,你有你的命,到头来,免不了是个悲剧。”
　　“1984年,我和陈凯歌、张艺谋一起拍摄《黄土地》,那是我第一部电影,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究竟有多少进步？跟二十多年前的表演方式有什么不同？可以说这次我是把《梅兰芳》当做一份答卷来完成。”他在《梅兰芳》中对“十三燕”出神入化的演绎令人折服,就连陈凯歌导演也用“老树开新花”形容王学圻在戏中的状态,而王学圻则坦言自己在拍摄过程中压力很大,没有看剧本,没接触过京剧,年过六旬的王学圻第一次感到:心里没谱。“京剧这个行当太独特了。你就说我们演戏的吧,今天演这个（角色）明天演那个（角色）,但唱戏的就不一样,他们就那些戏,完全就是生活在那些戏里,天天都在琢磨。”2007年的大年初四,王学圻走进了京剧名家李舒先生家里,拜他为师,从跑圆场、整云手、甩髯口开始,整整苦练了四个多月。
　　《梅兰芳》中的所有京剧戏份,完全由王学圻亲自上阵完成,第一个镜头他就拍了37遍。“演戏第一天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找人物基调,NG了36次,凯歌老说,不行,这声音还是学圻的。这个角色除了一般的基本要求,他还有技术性的要求,梨园行的人,往那一站,就能看出来你是干啥的,人戏是不分的。所以说这个人物难演的不在舞台上,而是在生活上怎么样才能像梨园行的。要不是陈凯歌,我真不想演这个戏,太难了。每一句话都不是我自己,那就要每一句话都琢磨,非常痛苦。”影片公映之后,媒体评价,“是王学圻的演技让《梅兰芳》变得值得一看,他的光芒甚至超过主角黎明、章子怡等。”“和作为专业京剧演员的余少群相比居然平分秋色,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业余的。”陈凯歌事后对王学圻说:“学圻,你等待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这个角色。”而王学圻对自己的评价则是:“臭来劲——那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输戏没关系,人不能输。有人说人活一张皮,还有的说这人怎么一根筋儿啊,我说,人活一根骨。最后十三燕怎么死的,骨头碎了,佛陀的舍利就是烧不掉的,我认为硬骨头是人的魂儿。没骨头了,魂儿就散了。”
　　王学圻凭借“十三燕”一角,在今年10月首获金鸡奖,年底又拿走金马奖,无疑是为他的演艺人生又创下一座新的高峰,而王学圻本人却似乎早已不再看重这些虚名,“你永远没法满足你的表演,每次都有一堆遗憾,就是这些遗憾推着你,不停往前走。拍了几十年的戏了,得不得奖早已不是最终目的,自己的角色能否引起共鸣,能否得到大家的喜爱,才是我最在意的。其实每个演员的结局,大概和十三燕一样的,人去楼空,你有你的命,到头来,免不了是个悲剧。我也难逃这个收场。张艺谋、陈凯歌都对我说过,学圻你应该庆幸认识了我们,遗憾的是国内很少有能适合你的本子。”
　　“别看每次演戏完我都骂着,嚷嚷着,再也不他妈地演戏了。可是没过两天,心里就又痒了。”
　　“十三燕”让低调多年的王学圻重新回到观众视野,也进入了更多导演的视野中,参演了多部掷地有声的重量级影视作品,“我觉得这是我最好的时候,我应该珍惜机会,好好拍点戏。”9月公映的《麦田》中,他扮演郡主;国庆档期的献礼片《建国大业》中,他是和蒋介石明争暗斗的副总统李宗仁;贺岁档大片《十月围城》中,他是乱世富家商人,却召集了“三教九流”的义士甄子丹、梁家辉、谢霆锋、胡军、曾志伟等,展开一场殊死战斗;前不久他又和范冰冰再度合作,在王小帅执导的新片《日照重庆》中扮演一位远洋油轮的船长,去重庆寻找儿子;后面他还接演了吴宇森监制的《剑雨江湖》,而此后,还有一些大导演的剧本已经在接洽中,估计明年的作品也不会比今年少……“演员就是这样,你有一个角色得到认可了,可能导演就会对你有兴趣,也有信心,觉得能给你机会尝试些新的角色。演员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演绎不同人生,和这么多不同的导演合作,其实就是希望继续挑战更多反差较大的角色。”言语中王学圻透露出自己对演员这个事业的由衷热爱,“现在社会中有很多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他们是痛苦的。而我喜欢表演,表演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我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并且还能靠它挣钱,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即使苦即使累我也愿意,因为我喜欢啊,喜欢的事情就肯定能把它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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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了一辈子戏的王学圻说:“演戏这件事,就是一个轮盘赌,开始的时候你试图总结出一套规律,但最后却发现,规律往往都是事后总结出来的,它只能应用于事后,却不能作为提前判断的标准。以前我会对结果想得多,老是想控制自己控制不住的东西,由老想控制结果,到放弃控制,只注重过程中的努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如果说所谓的宠辱不惊是一种美德,那是因为在这样做的人看来,宠与辱已经不是他的词汇了,他的快乐已经散布到每时每刻,而不是最后那一锤子的买卖,而且最后的成功往往和你的努力与成就没有关系,有的戏很好,但就是出不来,有的戏你都没有什么感觉,却被热播。”
　　“趁现在能演,我还是想好好拍点戏。”其实王学圻在自己的演员身份之外,还曾导演过杨丽萍主演的歌舞片《太阳鸟》,并荣获了国际电影奖,“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当演员,演不了戏的时候,我就考虑当导演了。我还是表演欲比导演欲强,我演了一辈子的戏,现在有一些经验了,也有些机会,所以要珍惜。别看每次演戏完我都骂着,嚷嚷着,再也不他妈地演戏了。可是没过两天,心里就又痒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戏痴,但我敢肯定的是,如果有一段时间不演戏,那可真就要了我的命。”
　　“中国任何导演都不会这么用我。我跟何平合作过三次,他永远让我演'得瑟’的角色!”
　　身为“主旋律”演员的王学圻,却被何平导演安排去演一个马贩子,“中国任何导演都不会这么用我。我跟何平合作过三次,他永远让我演'得瑟’的角色!”然而也正是那个马贼的角色,给王学圻的演员生涯指出了一个突破口,给了他去勇于尝试其他类型角色的信心,也让他与何平成了好朋友,“那可谓是我演戏最爽的一次,演坏蛋太舒服了,不拘着,你是坏人嘛,想干吗就干吗。过去演正面角色,刚开始演,导演连忙叫卡,说空军军长该穿飞行夹克,我说我演的军长生活中就爱穿衬衫不爱穿飞行夹克行吗？他们的要求就是脸谱化,形象不能破坏,其实有时破坏一下,反而能让人增加光彩,否则和泥菩萨有什么分别？”
　　在出演《天地英雄》里响马头子安大人之前,王学圻的心理活动可远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亲戚怎么看我？邻居怎么看我？团里的领导怎么看我？同事怎么看我？儿子怎么看我？儿子同学的家长怎么看我？存车处的老太怎么看我……这些就是王学圻在接拍自己演员生涯中第一个反面角色时所顾虑的种种疑问,而且这些问题他足足想了几个月之久。
　　“当年我演《让世界充满爱》时,里面有一个吻戏,演完一个礼拜没缓过神儿。当时是全军颁奖典礼后放这场电影,就在西安电影制片厂放,我一看要放这片子,赶紧扭头走。第二天,进了食堂,就听见旁边的孩子说:'王学圻在戏里跟人那样呢!’我当场就发晕。”
　　“以前在部队那会儿,跟女兵谈话都得开着门。我当兵那会儿,有一次奉领导的命令去批评一个女兵,为了怕别人说闲话,就拉着她进了丁香窠子。正值春天啊,丁香怒放,我就在那儿跟她讲毛主席说了什么,而她又是怎么做的,你说说我有多煞风景？!我就记得她脸红红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我都说不下去了,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说呢。还有,护校有个学生跟我学杨琴,别人就会说闲话,我让那个学生以后不要再来了,结果政委知道了骂我是'蠢货’,哈哈。”王学圻谈到自己当兵时的一些事情,表示正是基于那个特定时期的经历,自己一直不敢接演反面的角色。《天地英雄》的大反派安大人演完之后,他还一直都担心会不会有负面新闻来着。至于说起自己不肯拍亲热戏,王学圻则表示自己也不是特意拒绝的,而是因为以前的剧本创作太生硬,“但现在的戏就不一样了,写得都非常好,感情也很自然,情绪到那儿了该怎样就怎样。”话虽这么说,不过即使与好朋友何平合作,王学圻对于亲热戏的拍摄也还是有所顾忌的,“聊戏的时候聊到有床上戏,当时我就说何平你别难为我,我来不了这个。脱我可不干,摔跤我也不干。哈哈。”已逾耳顺之年的王学圻,不愿演出床戏除了过不去自己心理上这关之外,也从未曾有导演来找自己出演《色戒》中梁朝伟的那类角色,他还打趣说:“因为观众不爱看啊,我一个60多岁的老头子,你说我可能比人家梁朝伟好看吗？其实我真特别佩服梁朝伟,能把激情戏演好非常不容易啊。我拍感情戏,他们都得教我,怎么表演会好看,我实在搞不来这个。”
　　新近的《剑雨江湖》试妆的时候有个段子,王老师在进门处看见女主角大S的时候打了个招呼“Hi,这个胖姑娘。”大S当时面露难色,尽管没表达。工作人员赶紧去纠正王老师说了人家的“死穴”。王老师临走的时候说:“走了,瘦丫头。”
　　这便是王学圻,开着保时捷的快乐老人家。
　　演戏这件事,就是一个轮盘赌,开始的时候你试图总结出一套规律,但最后却发现,规律往往都是事后总结出来的,它只能应用于事后,却不能作为提前判断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