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西班牙的旅游者，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托莱多。它离马德里不过70余公里，是西班牙最著名的古都和世界文化遗产。托莱多在历史上有着“兵刃之都”的美誉，它在十五、十六世纪出品的兵刃和甲胄是全欧洲最好的。人们夸耀手中兵刃时往往骄傲地说：“托莱多造。”“托莱多造”代表着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盔甲。 　　西班牙作为“近代以来的第一代大国”也从那一时期崛起，最先进的兵器制造业与它的霸权地位正相符。1561年以前，托莱多还是这个国家的首都。 　　托莱多造和所罗门之桌 　　站在托莱多城的对面山上望出去，远处那个最高最显眼、有4个塔尖的建筑叫做“阿尔卡萨尔”。“阿尔卡萨尔”是阿拉伯王宫的意思，但以外表却完全看不出阿拉伯建筑的风格，甚至也不显得很古老。 　　事实上它至少已有1500年左右的历史，阿拉伯人在公元711年占领这座城市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阿拉伯人对它进行过大规模扩建，到1085年被基督徒收复之后，卡斯蒂利亚的国王们又不断地修葺、改造，最后在1535年，查理五世皇帝对它进行了彻底改建，大体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如今这里不再是王宫，而是“军队博物馆”，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军队博物馆中附设了“古代兵器、甲胄博物馆”，展出的冷兵器大多是托莱多本地制造。 　　远眺托莱多，从地貌上不难看出这座城市易守难攻的特点。这就是它从公元567年就被选作首都的原因。那时候，它的主人是西哥特族日耳曼人。西班牙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几个行省。罗马帝国末期遭到“蛮族大迁徙”的涤荡，最终灭亡。西哥特人曾于410年攻陷并洗劫罗马城，夺得大批财宝。罗马帝国覆灭后，西哥特人迁到比利牛斯山以南，在西班牙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其王室富有，因曾洗劫罗马而闻名，人们传说西哥特国王手里藏有很多稀世珍宝。 　　林达曾在他的《西班牙旅行笔记》中提到过关于“所罗门之桌”的传说： 　　那是一个从罗马城夺来的镶满宝石的桌子，相传是所罗门王的宝贝。711年，阿拉伯北非总督穆萨派大将塔里克率军攻占西班牙。塔里克攻陷托莱多后缴获了这件珍宝。穆萨贪塔里克之功，压制他，并鞭打和监禁他。塔里克便悄悄藏下了所罗门桌的一条腿，代之以一条黄金做的新桌腿。待哈里发召他们去大马士革的时候，穆萨献上了所罗门桌。哈里发发现新腿，询问缘由。塔里克趁机揭露了穆萨的劣行，使得他被撤除了一切官职。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是否真实，但穆萨的确是因侵吞战利品而被撤职的。 　　林达在书中还提到，塔里克曾在托莱多缴获25顶西哥特王冠。不少西班牙史家作品也都或多或少提及他们的王冠，指出他们有打造精美王冠的传统。那些王冠常常以金银丝编织并镶嵌大量宝石。 　　如今，金银镶嵌工艺仍是托莱多的招牌。而托莱多的铸剑，也大大地受益于这种镶嵌手艺。制造宝剑和甲胄不仅需要高超的冶金和锻造技术，而且还要有制作精美配饰的本领。何况托莱多也曾是豪华马具的生产地。     犹太“叛徒”和他们的金银镶嵌工艺 　　我们沿阿尔坎塔拉大桥进城。这是托莱多最著名的一座石桥。它在罗马时代就存在了，后来几经毁坏与修复。桥上留下了许多不同时代、不同宗教文明的能工巧匠们的作品，却没有一点不协调的感觉，远观近看都不乏整体之美。 　　导游向我们讲述6世纪时一位西哥特公主为了王国的利益被远嫁法国，临别前如何在这桥头依依惜别的故事。而我却同时想起，那些曾经为这座城市做出过许多贡献的犹太人。 　　导游的故事与西哥特人皈依天主教有关，而在他们皈依了天主教之后不久就开始迫害犹太人了，曾经有无数犹太人也正是从这里恋恋不舍地离开托莱多的。当然那还只是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规模迫害，也就是说他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穆斯林的到来使犹太人的命运有了明显改善。为了摆脱奴役，犹太人做了西哥特王国的“叛徒”，而穆斯林也对他们十分宽容。于是，托莱多的犹太人又多了起来，并逐渐在城市西边一带形成一个不小的犹太区。在城西犹太区之外，也散布着一些小的犹太区。据说，当初这里的犹太会堂（教堂）曾有12所之多，犹太人人口曾超过1万人，占全城居民1/5左右。 　　至今，“犹太区”仍是托莱多的重要旅游景点。有意思的是，那里还残存了明显的阿拉伯风格，包括那些狭窄蜿蜒的死胡同儿，那些死胡同儿的半月门，等等。阿拉伯风格的是仅存的犹太会堂“白色玛丽亚教堂”。它外表其貌不扬，内部却极其精美。说起它拥有大量阿拉伯艺术元素的原因，得到的解释是曾经聘用来自格拉纳达的阿拉伯建筑师。 　　犹太人会做生意，他们使托莱多的商业十分繁荣。然而，犹太人并不都是商人。他们也为当地贡献了很多杰出的医生、著名的学者，还有思想家、科学家等等，而他们当中的多数人还是工匠和手艺人。谁也不会怀疑，他们必是能工巧匠，他们的产品一定具有最上乘的品质。托莱多的金银镶嵌工艺就在他们手上发扬光大起来。 　　参观了一处犹太手工艺作坊。14世纪建筑，显得低矮，门脸不大，橱窗整洁，进门只觉周遭一派金光闪烁，迎面站着一位手扶宝剑的银甲骑士“模特”，右手边两位金匠并肩坐在一张工作台前，正在聚精会神地打制精致的黄金饰品。 　　店员介绍说这儿的首饰全都是手工制作的。要来两件看看，精致已极，美轮美奂。大家分散开，逐个展柜细细观赏。但其实让我最感兴趣的不是具体的工艺和作品，而是它的整体，是那么多精美首饰与大量的古代兵器铠甲摆放在一起。当然这些兵器铠甲早已化身为工艺美术品了，但它们混搭在一起实在很有托莱多的特点。     风光不再的“皇家兵工厂” 　　就在西班牙国势鼎盛的16世纪，正当托莱多兵器制造业蓬勃发展的时候，火器开始在军队流行，冷兵器迅即让位。 　　很难想象一两百个西班牙征服者，仅仅手持托莱多造的长矛、宝剑，如何面对成千上万的印第安勇士？在托莱多的作坊里，长矛渐渐失去踪影，宝剑也让位给了军刀。托莱多兵器制造业开始走下坡路。1561年，朝廷搬去马德里，托莱多也不再是首都了。 　　17世纪情况更糟了，西班牙在欧洲战场连连败北，继而失去了霸权地位。至1700年，改朝换代，波旁王朝取代了哈布斯堡。西班牙在国际上降为二等国。托莱多兵器制造业在17世纪末18世纪初渐趋颓废。 　　到了18世纪中期，锐意改革的卡洛斯三世国王认为兵器制造业必须现代化，于1761年下令整合多数小作坊建立“皇家兵工厂”，并将它归属于炮兵。不过，这个工厂的任务并非生产火炮，而是生产马具和佩剑等等，因而它的产品更多的是配备给骑兵部队。1777年，它搬到了郊外专门修建的新厂房。 　　皇家兵工厂的建立，对拯救托莱多兵器制造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工厂之外的许多小作坊开始重新找到了产品销路，使它们得到了喘息机会。可是，他们的真正出路不在军需，而是民用，也就是说它应该转型为民用工业。 　　西班牙工业化发展迟缓，托莱多兵器制造业转型后仍然是一间间分散的手工作坊，称不上工业。不过，兵器制造业总还要转型，于是就转成了锻造业，属于锻造业中的细工。加上它与镶嵌工艺相结合的传统，就渐渐成为一种工艺美术化的锻造业。 　　如今可以说，托莱多的兵器制造业已经消失了，它的遗产是以镶嵌和锻造为龙头的工艺美术业，代表性作品正是那些被制成了工艺美术品的中世纪的刀剑和甲胄。旅游是现今托莱多的支柱产业，也恰好成为这种特色工艺美术业的最好归宿和发展平台。 　　因此，来了托莱多，别光看雄伟的教堂、王宫、古堡、城墙和石桥，还应该到那些古街老巷中，去领略一下从誉满全欧的兵器制造变身而来的工艺美术品，若能带回几件，必然是最令人羡慕的纪念品和宝贵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