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境”背后的矛盾体
泸沽湖边载歌载舞少数民族
导语:沈阳人张军背着手站在泸沽湖边,炊烟在他身后袅袅升起。暮霭里,他面对着这片美丽湖泊时的神情,显得有些惆怅。
这本该是他“大喜”的日子。
7月8日,也就是在他回到泸沽湖的两天前,丽江市政府与中邦置业集团有限公司,及米丘环境艺术设计有限公司三方正式签署了《泸沽湖女儿国项目投资开发框架协议》,正式成立了丽江女儿国投资控股公司。这项总投资为36亿元的项目,其总体规划设计现已完成并获批,它的正式启动标志着又一个高端景观旅游度假区即将诞生。
在那个名为“圣境来临”的庆典之夜,丽江古城的南门处张灯结彩,热闹得像一场婚宴。张军则是那个抛绣球的人。作为泸沽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组织者之一,他在过去几年中接洽过许多国际投资集团和开发商。张军说:“中邦置业不是出资最多的一位,他们最终被选定是因为他们的开发方案和规划设计,能实现对摩梭自然和文化最大程度的保护。”
“破”与“立”的矛盾和诱惑
在这场联姻中,张军身份转变为“泸沽湖女儿国项目”的负责人。
抛了几年的绣球终于尘埃落定,张军却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兴奋。曾经在北京经营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张军,第一次来泸沽湖时便遇到了他的“阿夏(爱人)”差错(汉语名)。走婚成功后,他与差错在喧嚣的丽江古城里共同经营了一家酒吧,也时常回到泸沽湖享受夜晚的宁静。泸沽湖女儿国项目计划的出现,让张军再一次“转型”为职业经理人。他内心的纠结便从此开始。
“一方面,我想帮助当地人改变落后的生存状态,用旅游开发使大家致富。另一方面,我又想保护好这里的自然景观、原生态的文化习俗和生活方式。但游客的大量引入肯定会给这块宁静的土地带来难以想象的冲击。”原来,这才是张军在项目启动后还一直郁郁寡欢的主要原因。
这天早上,当他在小洛水村的客栈前散步时,发现手持着转经筒、四处游逛的“老祖母”又增加了。“她们可都是摩梭家族里的‘大当家’。按照当地的传统,她们早起后便会忙着安排家庭事务,经营整个家族。傍晚,出外劳作的家人回家后,便将所得收入交给她掌管和分配。游客的进入,带来了不同的文明和生活方式,现在许多摩梭年轻人都不再听从当家的吩咐和安排,开始经营起自己的小生活来。母系大家族的生活传统,在泸沽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根深蒂固了。”张军担心,随着旅游开发的深入,这种文化会逐渐消亡。
10年中,泸沽湖的每年游客总量从8万人增长到如今的30多万。现在,与汉族人走婚,在摩梭女人当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在2001年,张军的爱人差错,还是当时村里最先与汉族人走婚的姑娘。
未来“女儿国”并非正好在泸沽湖边上,而是隐蔽在碧绿湖水的不远处。“从泸沽湖到女儿国,需要过一个垭口,再穿过一片坡地。当一片草海展现在你眼前时,你便已经到了整个项目用地的中央区域。”投资方中邦置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卫平之所以将选址的中心位置定在离泸沽湖不远的草海,而非湖岸边,其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将未来度假人群的活动中心从现在游客最集中的地方——泸沽湖湖岸地带迁移开来,保证近湖区域的自然环境和老摩梭人家的生活不受干扰。卫平说:“任何开发都会不能避免的带来某些破坏。这便是‘破’与‘立’之间的矛盾。但有‘破’才能‘立’。我们只能努力将这种破坏程度控制到最低。”
影响和改变当地原住民的民俗文化和生活方式——这几乎是所有高端景观度假区都绕不开的问题。
今年年初,苏州市阳澄湖生态休闲旅游度假区在拥有三分之二阳澄湖水面的相城区宣告成立,并表示进行“保护性开发”。其中,两个岛——“美人腿”和“莲花岛”是这个景观度假区的“主阵地”。曾经的莲花岛是个人与自然生物和谐共生的地方。由于当地居民近几年对养蟹卖蟹的热衷,使这个小岛的生态环境受到了破坏,曾经的芦苇荡变成了养蟹池。
“我们首先要对‘莲花岛’进行生态恢复。”作为阳澄湖生态休闲旅游度假区管委会副主任,查全福曾经对媒体说,“莲花岛湖岸线上的滩涂地整理出来,种芦苇、杨柳,营造生态湿地。新种的野生芦苇由管委会特地从长江北岸买来,最后将被种植在岛上的芦苇缺口处。”
为了避免这种“亡羊补牢”式的尴尬,泸沽湖的招商引资开发项目,首先就摆明了“保持原生态”的态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年中曾经亲自来考察这个项目的投资方——香港瑞安集团、加拿大奥尔国际投资控股集团等开发商最后都没有成功。张军说:“对于泸沽湖旅游开发项目的招商引资,我们的态度十分谨慎。开发方案既要能吸引游人,也要能保证泸沽湖的原生态文化和自然景观。” 有形的诱客建筑与无形的拒客屏障
对于最终获得认可的中邦置业和米丘的规划方案,张军认为其更像是一项艺术投资,而非旅游开发。虽然这项开发最终还是会给宁静的摩梭人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和变化,但相对其他开发商的设计,米丘的规划也许是他在泸沽湖见过的“最不商业”的设计方案了。
在米丘的创想中,整个“女儿国”将以宇宙星云为原形,以女儿国草海为空间核心,以旋转辐射的方式组织排列了文化体验区、生态度假区和体育休闲区三个功能性空间。它并没有选择将度假区修建在目前游客相对比较集中的湖岸线地带,并对规划区中的三个民族村落采取了隔离性保护的措施。围绕着草海的主要旅游活动区域与三个彼此独立的原住民村落——摩梭村、彝族村和汉村之间是长延数公里的坡地、草海和其他植被。这些自然植被隔离带,对减少游客在原住民村落中的活动频繁程度、保护原住民生活方式起了很大作用。
虽然总规划师米丘用了许多笔墨在吸引游客的演艺广场、体育公园和摩梭博物馆上。但他同时也没有忘记设立起一道控制游客大量涌入的“屏障”。在这个“消逝的地平线”上,人们将看不到太多车来车往。
“为了保护景区环境,前来泸沽湖的旅游人口日流量将被控制在5000以内,总体设计中还规划了一个机场。对航班班次的控制,将是控制泸沽湖游客日流量的‘无形屏障’。”米丘认为对近7个小时的客车车程,乘坐飞机从丽江到泸沽湖将更受游客欢迎。机场的建立,将有利于旅游管理委员会以控制航班班次的方式,控制游客的流入。这将比控制汽车、客运和自驾车的流量更加有效。“机场将交由云南机场集团来运营。从航班班次的限制角度来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机场将没有盈利。这样的投资,只是为了保护泸沽湖的生态环境和未来游客的度假质量。”
“米丘的规划方案,我个人认为更像是一个艺术作品。”张军这么说的时候,还是隐隐透出了一丝忧虑,“今天早上,我接待了来自中邦置业的其他股东。他们中的有些人认为,这项耗资几十个亿的投资,如果按照目前的规划方案实行,实现赢利的周期将十分漫长。在这项投资中,董事长卫平虽然是最终的决策人,但他也为说服其他股东费了许多心血。”
“新”与“老”的不对称带来围城式尴尬
“老年化问题严重。”女儿国项目的总规划师米丘一边说,一边整了整左手的绷带。那是他上次来丽江工作时留下的“工伤”。“女儿国项目建成后,每天的外来接待人次将达到5000人。在通常的旅游服务中,服务人员和游客的比例应该是1:1至2:1。项目建成后,我们需要一两万年轻人留下来工作,而这些人选最好是熟悉本地环境和文化的本土居民。虽然在官方的人口普查中,泸沽湖地区村落人口的平均年龄大约在30岁,但其实村庄中长期居住的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和十多岁的孩子。”米丘担心,这些“留守人员”根本无法满足未来旅游服务的需要。
二车纳姆是里格村的村长。这个村落沿泸沽湖岸延绵几百米。第一次在泸沽湖国际青年旅行社看到这位年轻村长时,身着黑色工字背心和泛白做旧蓝色牛仔裤的她正在装饰简约的大厅里用一台IBM笔记本电脑上网查资料。
“在旅游业开发相对比较早的里格岛和洛水村,青年人比较多,他们留下来从事旅游行业,就像我一样。”二车纳姆已经拥有一家国际青年旅馆的加盟店,对于未来,她说,“我希望女儿国项目尽早建成。旅游开发来得越快越好,这将使更多村庄和更多摩梭人的生活富起来。在那些离湖边比较远的偏僻村落,大部分年轻人选择外出打工谋生。留下来的老人和孩子,生活得比较艰辛。”
“女儿国项目将给泸沽湖带来上千个工作岗位。”卫平说,“这些工作机会和培训,将改变这些年轻人的命运。他们将得到五星级服务培训、英语培训和各种对外学习、交流机会。”
摆在米丘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将年轻人吸引回泸沽湖。而在他的另一个生态度假区的项目——同里水乡度假区规划中,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将人们从老街中“搬”出去。“一个是加法,一个是减法。两个问题都让人头疼。解决它们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米丘挠挠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同里老街的人口密集度太高。除了仍居住在老街里的本地人,还有许多外来生意人。因为居住的建筑空间不够,许多人开始在院子和天井里搭建洗手间、厨房等违章建筑。这样做,破坏了古建筑环境,也无法满足游客的正常需求。必须从古城里搬走一些人,才能对古建筑本身进行改造,让游客和居民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
在泸沽湖、同里和阳澄湖之外,越来越多的“圣境”即将来临。在每一个高端景观休闲度假区背后,都纠缠着错综复杂的矛盾综合体。尽管主管政府、开发商和设计公司的关系不尽相同,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改变着两种人的未来生活方式:原住民和未来度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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