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岁的朱丽叶-比诺什凭借在电影《合法副本》中的出色表演，成为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新晋影后。在拿过威尼斯电影节影后、柏林电影节影后、奥斯卡最佳女配角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获得法国本土的戛纳电影节肯定。对于这个角色，导演阿巴斯对她说：“这个角色就是你，她没有神经质，就是你自己而已。” 　　戛纳电影节期间，法国南部小镇尼斯的街头，到处晃动着电影人、明星、记者和观光客。 　　朱丽叶·比诺什穿着黑色的小西装，笑容浅浅地和中国导演姜文并肩走在阳光里。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行人。 　　比诺什是姜文的老朋友了。10 年前，比诺什也是在这里看到了参赛片《鬼子来了》，她就托人找到姜文，“我要见见这个导演”。在巴黎郊区的家里，她热情款待了姜文。 　　比诺什无疑是今年戛纳电影节最耀眼的明星。在她周围的大街小巷，几乎随处可见今年电影节的大幅宣传海报——她一身黑衣、黑裤，手持一把刷子，正刷出Cannes 几个亮眼的字母。 　　这位法国国宝级女明星很低调，几乎没有人走过来索要签名或是拍照。路边的饭店里坐着很多人，只有一个正在午餐的法国小伙子似乎认出了比诺什，他睁大眼睛，张开正在咀嚼食物的嘴巴，一直盯着她。比诺什身边的助理发现了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 　　5 月24 日凌晨（北京时间），也就是在这个小镇上，凭借在伊朗大师阿巴斯的影片《合法副本》中的出色表演，朱丽叶·比诺什成为今年戛纳电影节新晋影后。一直被称作法国梅丽尔·斯特里普的比诺什，拿过威尼斯电影节影后、柏林电影节影后、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却是第一次得到本土的戛纳电影节肯定。 　　在法国当地人看来，“她从来没有走过那种靠美貌、靠曝光率博人眼球的出名道路。为了得到承认，她展现出的不仅是天赋，还有辛勤的努力。” 　　当比诺什穿着洁白的抹胸长裙走上领奖台时，身上唯一的配饰就是印有伊朗导演Jafar Panahi（贾法·帕纳西）名字的纸牌。因为拍摄了一部记录伊朗总统选举的纪录片，贾法·帕纳西自从今年3 月1 日开始就一直被关押在德黑兰埃文监狱中，成为缺席本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委。在早先的发布会上，朱丽叶·比诺什就曾为他的遭遇当众落泪。 　　“这个角色就是你而已” 朱丽叶-比诺什 　　海浪拍打海岸的声响很大，比诺什讲话的声音更大。谈到开心的话题，她会突然哈哈大笑，有位记者描绘，“那个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唐老鸭。”她的美式英语讲得不错，不过她时不时会让上下嘴唇挤在一起，发出一种奇怪、俏皮的声音，有时还要加上夸张的手势和表情。 　　这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和一年前在上海的朱丽叶-比诺什是同一个人吗？但这的确是她，法国让她更有安全感，更加不需要掩饰。而她主演的新片《合法副本》也彻底解放了她禁锢的内心。“拿到剧本的时候，我想这个人物是不是有点疯狂，准备进一步去研究这个人物神经质的一面。这时，阿巴斯就对我说：不，这个角色就是你，她没有神经质，就是你自己而已。” 　　在这部把她送上戛纳影后宝座的影片里，比诺什扮演的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她”——经营着一家小古董店的法国女人、单身母亲。她主动邀请了英国作家见面，一起去意大利小镇看建筑艺术，一路上两人就开始为爱情、事业、家庭等观点争论不休。直到在咖啡店，他们被误以为是夫妻，两人干脆扮演起夫妻，继续对抗不休…… 　　“我意识到，阿巴斯其实不希望我扮演一个角色，他需要真实。”比诺什很快就让自己投入到这个角色里，“我不得不去感受这场匆忙的爱情，急急忙忙就把自己往前推进，也不去害怕自己可能被羞辱。这就是生活的再创造，但比真实生活来得更强烈些。”这部电影容纳了所有矛盾的对立面，在同一番对话里，两个人努力想分开，又想继续呆在一起；同一场爱情里，既让人感到不费力气，又令人窒息。 　　朱丽叶-比诺什的表现令人不可思议，她的开场还是典型的比诺什风格，半小时后，她开始飞速变成另外一个女人，发火、大叫、尴尬……外媒点评道：“她每隔5分钟就会进入另外一个情感范围。在一天时间里，她从极端愚蠢的生气，到真诚、悲伤、再到被伤害。她做到了所有伟大女人所做的事情，只是耸耸肩，说一句：‘好的，没问题”，就能立马把所有不开心都抛到100 公里之外。” 　　然而比诺什拿到戛纳影后多少还是让一些媒体意外。按照戛纳电影节的一贯标准，像比诺什这种功成名就的女星，已经完全不需要电影节的奖项来肯定了。《好莱坞报道》认为：“比诺什有了一次机会来展示自己杰出的喜剧才华，并自然地在法语、英语、意大利语之间转换，这是个怨恨、诱人、有操控欲的女性角色。” 　　在她自己看来，《合法副本》只是证明了一点：“我演戏越来越少，做自己越来越多，虚伪和技巧都结束了。”就像在电影里，她先是画口红、带上耳环，但是男人并不在意她。她干脆在教堂里，脱掉了胸衣，脱掉鞋子坐在台阶上。卸掉伪装之后，她更赤裸、本真地诱惑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嫁给了全世界” 朱丽叶-比诺什 　　46 岁的比诺什坐在海边，再度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相比在上海演出《我之深处》时的拘谨、优雅、客气和知性，眼前这个坐在家乡海边的比诺什显得随意、性情而不修边幅。她的发髻高高地竖起来，有些凌乱，一身暗红色的低胸小礼服裙。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毫不掩饰地裸露着，脖子里系着她的灰色羊毛衣，两只袖管随风摆动，看上去有点滑稽。她就这样站起来，和记者握手、甚至拍照。 　　这个“她”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像朱丽叶-比诺什自己？她一直含糊其词，回避这个问题。虽然她也是单身母亲，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从未结婚。法国《电影手册》主编让-米歇尔- 付东早就有过评价：“她嫁给了全世界。” 　　在让-米歇尔-付东看来，最近几年里比诺什开始寻找新的契机。“她做出了要跟侯孝贤、阿莫斯-吉泰、奥利维耶-阿萨亚斯和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工作的决定，每一个选择都截然不同，都需要勇气。无论广告词、宣传语是怎么说的，与当代电影最伟大的艺术家中的四位导演如此密切合作，至少证明了两点：她对作者的喜爱，以及对完全不同的文化极大的开放态度。” 　　2006 年，她把自己交给中国台湾导演侯孝贤。在拍摄《红气球》的时候，她突然间发现，不同语言、国家的导演对艺术的追求都有相似之处。“侯孝贤有与众不同的眼睛和耳朵，这次经历曾彻底地改变了我内心的一些东西，甚至培养了我把握生活的本领，真让人上瘾。”比诺什说，那时候她已经对中国道家文化颇有研究。 　　在息影的2 年多时间里，比诺什在全世界跳了一圈舞。2009 年她开始拍摄阿巴斯的《合法副本》。 　　其实早在1990 年代，她就是最早去过伊朗的法国明星。虽然那时有各种争议，但比诺什在受到阿巴斯的邀请后，还是兴冲冲去了伊朗，去了解那里的中世纪神秘主义理论和学说。 　　“ 我喜欢尝试、体验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眼光和想法。你和某人之间的联系是简单到一瞬间就可以感觉到的。”比诺什说，作为一个演员，她更多的时候是依靠自己的直觉和敏锐，决定自己去哪里做什么，然后做到什么程度。“导演依赖演员，演员依赖导演，那是一种背靠背的信任，同时也是一种疯狂的赌博。” 　　比诺什出生在巴黎，父亲是雕刻家，母亲是演员。从少年时代起，她就跟着家人在全世界旅游，她的青春期是在欧洲不同的寄宿学校度过的。在父母的影响下，比诺什很早就对各种艺术充满兴趣，13 岁的时候她就开始跟着母亲学习舞台剧。 　　至今，比诺什脑子里都记得自己决定做演员的那一刻。那是她14 岁的一个早晨，她和妹妹、母亲一起吃早餐的时候，谈起了将来。比诺什当时说：“我会成为一名演员。”但妹妹说：“做演员光漂亮是不够的，还要有才华。”比诺什说：“我很漂亮。”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其他事情，只是想着要上电(600627,股吧)视。17 岁那年，她进了表演学校，排练了一整年，只演了一部舞台。但这让比诺什知道了将来要做什么。“我要待在戏院里，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就是我要呆的地方。” 　　1986 年，比诺什在法国年轻导演卡拉卡斯《卑贱的血统》中崭露头角，1988 年，凭借影片《布拉格之恋》走红。至今，她已经主演了40 多部电影，其中不乏《新桥恋人》《蓝》《英国病人》《屋顶上的轻骑兵》《雪地里的情人》等名作。接下来，她会把自己的赌注下得更大。她告诉记者，在她的合作者名单里，贾樟柯、姜文都赫然在列。她在戛纳，和姜文见面，又专门去看了贾樟柯的纪录片《海上传奇》首映。“他的电影正属于我喜欢的那种，有创新的长镜头，将女演员赵涛拍得美丽动人，而且两人始终保持着忠诚的合作关系。总之，这全是我喜欢的优点。”比诺什评价贾樟柯说。 　　拒绝好莱坞 朱丽叶-比诺什 　　比诺什一面把自己嫁给了全世界，一面又在不停地拒绝好莱坞。在国外媒体看来，比诺什的表演看上去并不商业化。提到好莱坞电影她就会咯咯地笑：“在美国，我的名字前一直都被冠以‘奥斯卡女演员’。” 　　阿巴斯对比诺什的欣赏源于她的一句话：“她居然在拿到奥斯卡奖之后对记者说，我不想去好莱坞，我想和阿巴斯拍戏。” 　　1997 年比诺什因为《英国病人》获得柏林电影节影后，以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这让同样获得奥斯卡提名的劳伦-白考尔很失落。捧到小金人的时候，比诺什发表了一段经典得奖感言：“原本每个人都认为劳伦-白考尔会获这个奖，”做完一个优雅的姿势后，她又说：“我认为劳伦-白考尔本来就配得上这个殊荣。”4 年后，她凭借《浓情巧克力》提名奥斯卡最佳女演员。 　　“我希望奥斯卡真的能够带来一些变化，但是对于我来说，拿奥斯卡只是一个结果，不是目标。”比诺什说。自西蒙-西涅莱捧回奥斯卡金像奖之后的38 年间，比诺什是唯一一位站在奥斯卡领奖台上的法国女星其实早在拿奥斯卡之前，她就得到了国际关注。1988 年，她在《布拉格之恋》中扮演了丹尼尔-刘易斯美丽而纯洁的妻子，这位被命运捉弄而又富有个性的小女人，让她获得了北美大多数影评人的好评。芝加哥《太阳时代》的著名电影评论员罗杰-埃伯特评价说：“她的美丽和清纯就像清新的空气一样透明。” 　　直到现在，她都在拒绝好莱坞的求爱。最经典的案例是，她拒绝了出演斯皮尔伯格的《侏罗纪公园》，以及出演汤姆-克鲁斯的卖座影片《碟中谍》。 　　她喜欢住在巴黎的家里，因为这里有专门的隐私保护法，让她不用为在大街上被偷拍而烦恼。但这并不是让她对好莱坞不感兴趣的最根本理由。在她看来，“如果去了好莱坞，那些摆在桌子上的老套、毫无新意、诱人的法兰西女人角色就赢了。” 　　比诺什认为自己从未出卖给好莱坞，但她那浓厚美式腔调的英语一不小心就出卖了她。 　　她曾经花过很长时间在美国。28岁时，因为对法国媒体的“大失所望”而暂时移师纽约，她花了3 个月的时间排演一出舞台剧。那时候，她还开玩笑说：“感觉法国就像是我的丈夫，而美国是情人。”比诺什和杰瑞米-艾恩斯主演过《烈火情人》也是美国观众熟悉的作品。她还拍过《浓情巧克力》这样典型的好莱坞影片，被美国媒体直接叫做“巧克力”；她也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在《九月的几天》里扮演一位秘密女特工。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比诺什才越发看透了好莱坞的商业势利。正如《电影手册》评价的：“她既受宠于最传统的欧洲电影，又受到好莱坞的热烈欢迎，却从没有放弃过最初的艺术追求。”临走的时候，比诺什照旧自顾自地灿烂地笑着。这种笑容让人过目难忘，仿佛一朵田野里的花，带着自然年龄的痕迹和羞涩。